一陣香氣從走廊上飄來。

水盆羊肉！

趴在地上的五人, 肚子不約而同咕嚕咕嚕叫喚起來。

爬電梯井的時候還沒覺得什麽，這會兒爬上來才感覺到，他們的早飯早就消化完了, 制造的那麽一點點能量根本不夠用，現在渾身上下每塊肌肉都叫囂著罷工, 必須，立刻，整上一頓羊肉滿滿的水盆，才會填補劇烈運動造成的虧空。

“嘿嘿, 爬上來啦, ”戚老頭的聲音出現在上方, 五人擡起頭, 看見戚老頭笑瞇瞇地端著三只瓷碗，碗口熱騰騰冒著熱氣兒，羊湯香愈發濃郁, 五人的胃因為極度空虛而扭轉疼痛起來，“時間卡的不錯，現在是中午12點, 正好趕上吃飯。”

“不過——”

戚老頭話鋒一轉, 遺憾地搖搖頭：“這裏只有三碗水盆羊肉, 誰能吃到呢？”

張鐵蛋懵懵地問：“戚師傅，俺們不是一人一碗嗎？”

“是一人一碗啊。”戚老頭壞笑道，“這三碗裏頭, 我和你們徐師父一人一碗, 還剩下一碗, 是誰的呢？”

一向能忍的虎子和狗娃都要暴起了, 戚老頭這什麽意思？！明明答應他們, 只要在12點前爬上電梯井，就能吃到水盆羊肉，現在卻只端出三碗，還說什麽只有一碗是給他們準備的。

學校明明進賬不少，徐沖和戚老頭平時也不是那摳門的人，怎麽今天凈幹這坑人的事兒呢？

眼看著小弟子們紅著眼，怒氣沖沖看著自己，卻沒有力氣跳起來反抗地的樣子，戚老頭的心情非常愉快。

老師當久了，免不了會厭倦日覆一日的正常教學，希望來點刺激的，看一看小弟子們被蹂|躪的樣子，這種心理非常奇怪，或者說變|態吧，但是正常教學真的很無聊誒。

戚老頭將一碗水盆羊肉端出來，放在窗臺上，笑瞇瞇道：“既然你們還不明白自己錯在哪兒了，那老頭子就破例告訴你們吧，還記得電梯井墻壁上寫著什麽嗎？”

「集中訓練路徑由此向上，請盡量使用雙腿力量登上地面。」

每個人腦海中都清晰地印刻著這句話。

“你們是用雙腿力量登上地面的嗎？”戚老頭問道。

一陣沈默。

如果不是酸棗的提醒，虎子、狗娃、張鐵蛋三人可能都想不起來這句話。

他們三人確實一開始使用了錯誤的攀登方法，可是……他們後來調整過來了啊，總不能因為一開始沒有理解清楚訓練意圖，就完全不算他們的成績，連午飯都不給他們吃吧！

三人沈默了，狗娃腦子轉得快，心中一個念頭一閃而過。

戚老頭怎麽知道他們不是用腿走上來的？

難不成戚老頭和徐沖在井口往下看了？

七八層樓的深度，他們在底下的時候都看不到井口，戚老頭年紀也不小了，視力真有那麽好，能把井底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？

不會是詐他們的吧？

狗娃念頭轉過，拽了拽虎子和張鐵蛋的衣服，示意兩人別吭聲。

只要他們不承認，不說漏嘴，戚老頭便詐不到他們。

“戚師傅，我們是用腳走上來的，”狗娃說道，“墻面那麽光，我們也只能用這種方式上來呀。”

狗娃說得無辜，真話假話摻在一起，聽起來十分誠懇。

如果不是戚老頭早有準備，可能就被他騙過了。

“嘿嘿，狗娃，你們是不是用腿走上來的，老頭子還能不知道嗎？老頭子既然只端來一碗水盆羊肉，那就是已經有了確鑿的證據，你們之中，只有一個人完成了集訓要求。”

五人再度互相看一眼，眼裏都透著茫然。

戚老頭說得這麽肯定，就好像親眼看著他們爬上來，全程沒有漏掉一眼一樣。

這……到底是真的假的？

還有，戚老頭端來一碗水盆羊肉，那這一碗，又是給誰的？是誰通過了戚老頭嚴苛的審查？

三人的目光集中在兩個小姑娘身上。

“酸棗，來吃吧。”戚老頭宣布答案。

酸棗楞了一下，感受到周圍羨慕的目光，她慢慢從墻角坐起來，短暫休息之後，她的體力恢覆了一些，也有力氣扶著墻站起來了。

酸棗看見碗上冒出個尖的羊肉塊，清亮的羊湯表面灑著蔥花和香菜，還有粉絲。

戚老頭從托盤裏拿出一個盤子，上面擺著一只白餅，還有一片濕紙巾。

水盆羊肉是要把白餅掰成一小塊一小塊，放在湯裏，蘸著鮮美的羊湯吃的，手掰的白餅更勁道、有嚼勁，尤其是在羊湯裏泡過之後，表層吸飽湯汁，鮮美酥軟，裏層則勁道緊致，一口咬下去，會產生非常美妙的口感。

其他四人眼巴巴看著酸棗盤腿坐在地下，準備用餐。

悲傷的眼淚不爭氣地從嘴角流出來。

酸棗遲疑了一下，說道：“戚師傅，小花是和我一起上來的，我們全程都用一樣的動作，沒有什麽區別，您是不是漏掉她的那一份了？”

戚老頭哼哼兩聲，老神在在：“當然沒有，老頭子可是明察秋毫，中間有一段路程，是你拉著張小花上來的吧？”

！！

五人都驚了。

戚老頭連這都知道，他是在井壁上安裝攝像頭了吧？

連爬在最前面的虎子都沒註意到的事情，戚老頭竟然知道。

戚老頭肯定不是從井口看到的，因為酸棗拉著張小花的時候，還有三條大漢擠在她們和井口之間，把井下風景擋得嚴嚴實實，戚老頭根本不可能從上面直接看到酸棗拉張小花。

所以，只有一種可能。

戚老頭在井壁中間安攝像頭了！

太狡猾了！

四人哆嗦著嘴唇，幽怨地註視著戚老頭。

這時，徐沖從後面走上來，目光掃過地下趴著的人，似乎並沒有什麽意外。

戚老頭有點不滿地把水盆羊肉遞給徐沖一碗：“算你狠，還是你的學生上得快。”

徐沖的學生是指酸棗，這個大家都了解。

酸棗聽到戚老頭這話，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自信，她想看看徐沖的表情。

徐沖沒表情，只是接過碗，放在一邊。

酸棗不由得有些失望，只是表現到這種程度還不夠。

“那我們……”張鐵蛋試探著說，“可以吃個餅嗎？”

“不行。”徐沖說道。

徐沖繞過酸棗，來到地上攤著的四人面前。

他一手抓起一只安全繩，拽著安全繩一端的學生，拖到電梯井口。

等到張小花和張鐵蛋意識到徐沖要幹什麽時，已經來不及了。

兩人一前一後被徐沖丟回電梯井裏。

兩聲慘叫從井裏傳出。

走廊上剩下三個人都被驚呆了。

徐師父！你這是做什麽！

校長殺瘋了！

徐沖拍了兩下手，轉過身，向虎子和狗娃走來。

兩個身強體健的青年，不由自主流露出怯色，下意識往後面爬動。

“自己跳，還是我來？”徐沖看著他們。

兩人頭皮發麻，臉色發青，以前不管遇到什麽情況，兩人仗著藝高人膽大，都沒有怵過，可是這次，眼前的師父，令他們感到瑟瑟發抖。

最後，虎子和狗娃還是選擇了自己跳，在徐沖的註視下，兩人抓著安全繩，一點點墜入黑暗的電梯井中。

全程註視著四名戰友淒慘遭遇的酸棗，臉白如紙，嘴巴裏的水盆羊肉也變得食不知味。

徐沖在戚老頭身邊找了個位置，盤腿坐下，端起面前的碗，開始吃飯。

戚老頭嘿嘿笑著，稱讚道：“徐校長，以前老頭子對你確實不大服氣，不過，經過今天的訓練，老頭子現在很欣賞你！”

徐沖神色冷酷地夾起小羊肉。

酸棗戰戰兢兢地坐直身體，盡量遠離那兩個魔鬼。

……

至於戚老頭怎麽會掌握到這麽準確的集訓信息。

那當然是因為，有土土盡職盡責地看守著小弟子們，他們的一舉一動，都會被土土捕捉到。

五人爬上井口後，土土便立刻發消息給徐沖，徐沖再轉述戚老頭，這才有了之前的一幕。

這聽起來似乎有些殘酷。

不過，土土除了監視作用，還發揮著其他關鍵性作用。

比如，安全保護。

加固安全繩，軟化巖壁上凸起的石頭，在小弟子們墜落的時候，減緩速度，減少搖擺，防止墜落途中造成意外傷害。

因此，在普通人眼中恐怖的電梯井訓練場，對於土土和知情的徐沖來說，是再安全不過的。

徐沖將四人踹下電梯井，也就像老父親把孩子扔進蹦床一樣。

……

“啊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”

“啊啊啊啊嗷嗷———”

慘叫聲帶著多普勒效應由遠及近，回蕩在電梯井中。

還在墻壁上慢慢爬的學生們都嚇呆了，眼看著四個黑影先後掉下來，四根安全繩拉得筆直，不知道他們掉到多深的地方去了。

黑黢黢的電梯井仿佛魔窟一般，大家瑟瑟發抖，驚恐地看向井口方向。

這是怎麽回事？

他們不是都爬上去了嗎？怎麽又掉下來了？

井口……到底有什麽？

電梯井中安靜下來，劉剛試探著沖下面叫道：“鐵蛋？鐵蛋？你還活著嗎？”

過了一會兒，張鐵蛋虛弱的聲音傳來：“大……大剛……嗚嗚嗚……”

劉剛心下一松，差點從巖壁上滑下去，他趕忙抓緊巖石，又拽了拽腰間的安全繩。

“你們怎麽回事？”劉剛問道，“你們不是爬上去了嗎？怎麽會掉下來的？”

“大剛……你們也下來吧。”張鐵蛋說道。

劉剛以為自己聽錯了，黑暗中扒在巖石上喘氣兒的幾個同學也呆住。

“為什麽？”劉剛不解。

他都已經爬到這麽高了，讓他放棄，除非他死！

“你們爬的方法不對，”虎子的聲音清晰地從下面傳上來，他也到了井底，調整好呼吸，重新站了起來，“必須用腳走上去。”

“用腳？？”黑暗中同時響起幾個匪夷所思的聲音。

來回幾個次交流之後，沒上去的學生總算弄明白了，原來張鐵蛋他們四個被踢下來，是因為沒有按照墻壁上的提示行動。

而且，這裏面不存在投機取巧，必須紮紮實實用雙腳走上去，戚老頭有一種方法，可以觀測到電梯井內的情況，一舉一動都會被他掌握，哪怕張小花只是偷了那麽一小會兒的懶，也被判定不合格。

不合格就會被直接扔下來。

簡直是魔鬼！

學生們絕望了，別說水盆羊肉，他們能不能在天黑前爬上去都是個問題。

“下來吧，大家。”張鐵蛋沈痛道。

爬到一半的學生心如死灰，一個個像吊|死鬼一樣了無生機地垂掛下來。

這時，電梯廂裏傳來一個笑嘻嘻的聲音：“喲，你們怎麽回事，都下來啦？”

學生們惱火地向電梯廂裏看去，只見金二少手持游戲機，正打得不亦樂乎，從一開始，他就沒有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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